13 、来自氰化物的罪恶

   1996年2月12日,春节刚过去2天,人们还沉浸在传统节日的喜庆气氛中,晚上8时30分,本溪市平山区振武街一居民搂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人们闻讯赶到出事的王家。只见女护士王伟及父母、哥哥四人已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有的鼻孔出血,有的抽搐翻滚,面部表情恐惧而痛苦。尽管邻居将他们立即送往医院抢救,然而,大晚了,王伟的父母、哥哥早已停止呼吸,只有王伟毫无损伤。

   当晚10点多钟,平山区公安分局刑警封闭案发现场,走访住户。疑点很快集中到23岁的王伟身上。当得知王伟作案的经过后,人们无不感到震惊和困惑。

   王伟天生丽质,性格开朗活泼,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楚楚动人。几年前,她从某卫生学校毕业分配到本溪市职业病医院化验室工作。不久,比她大一岁的化验室副主任邓某,闯进了她的心扉。1993年夏季,两颗心碰撞出爱情的火花。

   然而,他们的相爱,却播下了这场悲剧的种子。双方父母均不同意这门婚事。而王伟由于父母的长期骄宠养成了偏执的性格,她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谁若阻拦她会产生强烈的逆反心理。双方父母的反对,邓某的屈从,使王伟感到万念俱灰,她萌生了罪恶的念头。一天,王伟从邓某手中骗取了药品柜的钥匙,偷出三四克氰化钾,同安定药掺和分别装入15颗头孢胶囊中,大年初三晚上7点多钟,她以预防乙肝为由,哄骗父亲、母亲、哥哥分别吞下5粒含毒胶囊……

   这是一起全国罕见、惨绝人寰的投毒杀人案。王伟心如蛇蝎,她用以杀人的是比蛇蝎更毒的氰化物。

   氰化物其实是含氰基一类化学物质的总称。最常见的是氢氰酸、氰化纳和氰化钾。氰化物对人和动物是一种剧毒药物。可以说,只要用舌头舐它一下就会中毒。人们在电影或电视上不止一次看到,间谍在被捕时突然咬一下衣领中预藏的氰化钾,立即就会死去。这并非戏剧夸张,一般人只要一次误服0.1克左右氰化钠或氰化钾就会中毒死亡,敏感的人甚至吃进0.06克就可以致死。这种急性中毒可以在几分钟之内猝死。因而,氰化物被称为“谋杀者毒药”。

   氰化物可由呼吸道和消化道摄人体内。当大量吞入或吸入高浓度氰化物时,中毒者随即倒地,意识丧失,瞳孔放大,迅速死亡。吞服氰化物较少者,开始感到咽喉紧缩、强烈恐惧、胸内抑闷、眩晕、呕吐、眼睛凸出,肌肉痉孪、脉搏快而弱,最后因呼吸麻痹而死,前后不过20分钟左右。摄人体内低浓度的氰化物,一部分转化成硫氰酸盐随尿排出体外,一部分逐渐在体内蓄积,久而久之,引起慢性中毒。患者头痛失眠、四肢乏力、容易疲劳、胸部与上腹有压迫感,血压下降。许多植物也含有氰化物,例如,在杏、桃、李、枇杷、樱桃、梅等核仁中,以及在木薯、嫩毛笋、茅膏菜及嫩高梁叶中,都含有一种叫氰甙的物质,可使人中毒,最常见的是吃苦杏仁中毒。

   环境中的氰化物主要来自工业“三废”,也有含氰的杀虫剂或药剂污染的,但以前者为主。氢氰酸是制造丙烯腈的原料,每生产10吨丙烯腈约排放50-100公斤氢氰酸。氰他钠、氰化钾用于金属电镀、矿石浮选、染料,制药、金属看色、铂金精炼等工业。显而易见,水域一旦被氰化物污染,其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说,是情欲把王伟推向罪恶的深渊,那么,金钱的诱惑则使曹保章由化工厂厂长蜕变成特大投毒犯。

   盐铁河,婉蜒逶迤地流经上海市嘉定县西郊,它哺育了两岸数万人民,是方泰、外冈和大仓县南郊乡人民的母亲河,1991年8月20日晚9时许,外冈乡和大仓县甫郊乡的渔民在盐铁河上作业时,打捞到一只装着油状盐类物质的塑料编织袋,联想到近来盐铁河上不时泛起的大片死鱼,渔民们怀疑油状盐类物质有毒,马上报告了县委、县政府,县环保局和卫生防疫站迅速对盐铁河水进行了检测,确定水中氰化物含量为国家二级地面水标准的18倍!显然,盐铁河水已被倾抛含氰化物的工业废渣严重污染。

   饮水污染,人命关天!外冈水厂停止供水,沿河居民改饮井水。县公安局抽调预审、刑侦、水上干警,会同县环保局等展开了严密侦查。

   追毒查源,胆大包天的投毒犯是曹保章。原来,1989年初,地处江苏省张家港市港口乡的向阳化工厂濒临破产。这天,该厂厂长曹保章邂逅了江苏省常熟市大义乡光明玻璃厂厂长陆恒福。曹向陆透露了工厂的困境,陆为曹指明了一条生财之道,上海钢锯厂有一批剧毒废渣要处理,可以接过来“处理”掉。金钱的欲望使曹、陆挺而走险,1月4日,曹与陆风尘仆仆赶到上海钢锯厂,自称有能力处理氰化物废渣。当即签下协议:每月由向阳化工厂负责处理10吨含氰废渣;处理费每吨250元。

   签约回来的第二天,曹保章叫本厂职工陈祥兴、李红光雇得“港口挂38号”10吨货船,去上海钢锯厂装运废渣。临行前,曹对两人诡秘他说:“下脚料有毒,不要带回来,扔到沿途的河里,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两人心领神会,果然在归途中将10吨含氰化物13 3%的废渣抛入嘉定县娄塘地区的娄塘河:横沥河,以及上海、江苏交界的新浏河里。嘉定县的水面上,第一次出现了氰化物污染水域,鱼类大量死亡……

   经取证核实,从1989年开始,在2年多时间里,曹保章指使他人向盐铁河等河塘抛投含氰废渣320多吨,其中仅“8.20”严重污染事故,嘉定县受污染的河道就有76条,受害水面2570亩,捕捞死鱼1780担,渔业直接损失40万元……累计各方面的直接损失达220多万元。而受害区域的居民饮用了二年多的被氰化物污染的河水,对人们健康的损害则是无法估量的。

   这是建国以来罕见的一次造成水域大面积污染的投毒案,曹保章丧尽夭良,罪大恶极。1992年8月17日,曹被判处死刑,缓期2年执行,其他几名罪犯也得到相应的惩处。

   “金子!……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者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儒夫变成勇土……”这是莎士比亚在他的名著《雅典的泰门》中,通过泰门之口对黄金拜物教的批判。

   在人类历史上,黄金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曾有无数的拜金狂徒,千方百计追逐着黄金。今天,黄金依然闪耀着诱人的光泽。湖南是有色金属之乡,黄金昂贵,淘金客几夜之间的暴富,诱使成千上万的农民扔下农活加入弄金的大潮中。他们盲目进山,砍林木,毁良田,挖矿石……淘金客所到之处,青山绿水变成了穷山恶水。更有甚者,他们在炼金池中掺入氰化物后,析出金子便将含氰废渣随意往溪河中倾倒。于是,罪恶之树结下了一个又一个“毒瘤”。氰化物随废水或雨水进入溪河、水库、农田,致使水域污染,生灵涂炭,贻祸无穷。

   笔者曾采访过非法淘金给半边山带来的灾难:半边山,湘东崇山峻岭之中的一座秀丽山峦。它的一半属于浏阳市,另一半归醴陵市管辖。90年代初,这里发现一条石英金矿脉。消息不胫而走,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在以半边山为中心的两平方公里范围内,一下子聚集了3万余人。秀色可餐的半边山,被淘金客折腾得百孔千疮,数以百计的采矿点星罗棋布,遗弃的废矿沙向山沟倾泻。溪河两岸的氰化池,多达100多个。每月用量多达8吨的氰化钾、氰化钠等剧毒化学物品,随废沙进入溪水之中,流向官庄水库,注入例阳河,汇入湘江口。现在,治理整顿半边山的行动已初战告捷,伤人害命的氰化池已被捣毁。但是,流不尽的是忧伤!要恢复那里的生态,要净化被污染的水源,还要通过长期而艰苦的努力。

   如果把半边山的灾难与平江县万古金矿的浩劫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1993年8月14日,湖南省平江县环保局的一张水质化验单使城关镇的6万多市民惶惶然不可终日。白纸黑字勿庸置疑:河水含剧毒氰化物每升5.18毫克,比国家标准饮用水每升0.05毫克超标103倍!有关部门立即下令自来水公司停止供水。

   于是,历史上从不为饮水发愁的革命老区,出现了只有非洲沙漠可见的水荒。一夜之间,各商店积满灰尘的大小塑料桶被抢购一空,数百辆汽车穿棱于大街小巷,运送泉水、并水。上班的人把塑料桶放在单位门前,下班时肩挑、手提、自行车带,把来之不易的饮用水捎回家。水贵如油,市场上水价不断上涨:每50公斤0.5元、1元,1.2元……菜市萧条,大小饭馆门可罗雀……县人民医院收治了4名饮水中毒者,患者眼花、头晕、心跳慢、血压下降。不祥的阴影笼罩在平江上空。这一切,皆因平江县出了个方圆几十里的万古金矿,上万民工非法淘金使万古悠悠的汩罗江上游千疮百孔,清澈甘甜的河水变成了毒鸠。

   我国“矿产法”规定,金矿属国家珍贵地下资源,只能由国家统一组织开采,否则都属非法。1992年1月,湖南省地矿局402勘探队在平江县三阳乡和清水乡的几座山头留下足迹。一年后,嗅觉灵敏的淘金客蜂涌而至。从此,往日寂静的山林响彻着破碎机的轰鸣声,成千上万的人挥锄弄锹,炸石挖洞,哄抢矿石。不到2个月时间,万古金矿区域内提炼黄金的氰化池达200多个。1993年7月上旬,平江县公、检、法组成联合工作组整顿矿区,捣毁了200多个氰化池。然而,工作组一走,淘金客又以百倍的疯狂干开了。不到一个月,矿区附近的村民在猪圈、牛栏、房前屋后又建起了2000多个氰化池。

   平江县环保局最先发现流经县城的汨罗江上游有死鱼漂浮。8月14日的水样抽查结果使他们坐卧不宁,河水含氰化物超标100多倍。救水如救命。平江县委、县政府当晚决定:现场办案,就地审判,出动武警官兵执勤,8月19日,平江县组织公安干警和机关千部,捣毁2000多个氰化池,罚款10多万元,收审了20余人……万人弄潮的淘金热终于被压了下去,但由此带来的生态灾害将贻祸子孙。矿区林木被砍伐,水土遭流失,土壤被荼毒,水源受污染……氰化物具有融释性和沉淀性,其毒性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那么,平江人的水缸谁来净化?

   王伟以怨报恩,毁了全家,也毁了自己。曹保章丧失人性,沦为万众唾骂的投毒犯。贫穷困苦和急功近利的双重驱使,加上对法律的漠视、对科学的无知,使“黑的变成白的”、“懦夫变成勇士”,淘金客置生命于不顾(平江县自滥采金矿几个月内,就因塌方压死14人,重伤致残者不计其数),以自毁家园为代价,是子孙后代不可饶恕的罪人。

   来自氰化物的罪恶,也是人们自己演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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