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延陆

　　“扬子鳄上餐桌”成为湖南卫视收视率颇高的《有话好说》节日选题，源于一个官方文件引起的新闻报道：作为珍稀濒危物种保护的政府主管部问——林业部（现国家林业局）去年曾出台一个文件，允许安徽省扬子鳄繁殖研究中心“限量”宰杀销售部分人工繁殖的扬子鳄，以解决该中心部分经费问题。

　　消息传出，立即引起社会舆论哗然，新闻传媒竞相报道。

话题由来：扬子鳄多了？

　　扬子鳄的命运牵系住湖南卫视人的心，《有话好说》节目组决定千里跋涉远赴安徽，实地拍摄了一组镜头，并在节目开始时播放。

　　原来，由于生态环境的恶化等原因，到了 80 年代初，中国特有的珍稀动物扬子鳄在自然界中幸存不足 500 条，到了濒临灭绝的边缘。世界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会等国际组织把扬子鳄与老虎、大熊猫一样列为世界濒危珍稀和禁运物种。1983 年，中国林业部和安徽省政府在扬子鳄出没较多的安徽省宣州市所辖属的 5 个县建立国家级扬子鳄自然保护区，并筹款组建了世界上唯一的扬子鳄人工繁殖研究中心（后来被称为“中国鳄鱼城”）。邮电部当时还为此专门发行了一套《扬子鳄》特种邮票（T85，共 2 枚，画面分别为“雄姿勃勃”和“破壳而出”）进行广泛宣传。繁殖研究中心从野外捕捉回 50 多条扬子鳄，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人工繁殖研究。历经寒暑十余载，长年在荒野和泥沼里探索的科学家与工作人员终于突破了人工繁殖扬子鳄的难关，取得了世人瞩目的重大科研成果。尤其是近几年来，人工繁育的扬子鳄数量骤增，今年人工繁育种群总数已达 8000 余条，大有‘鳄满为患”之势。每年仅这些“国宝”的伙食费就多达 1 ６ 0 多万元，而国家和省里每年仅拨给该场 40 余万元，远远填不满如此之多的“国宝”的肚子。为了解决经费问题，不知是谁想出了点子：合理开发利用扬子鳄，卖鳄肉赚钱，“以鳄养鳄”。于是，在国家级扬子鳄自然保护区和中国扬子鳄繁殖研究中心（中国鳄鱼城）里，以及安徽省会合肥市，出现两座“鳄鱼大酒家”，“独家经营”珍稀动物扬子鳄制成的“美味佳肴”。每 500 克扬子鳄肉卖６ 00 元，一份扬子鳄烹出的汤卖 50 元……

　　作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扬子鳄该不该被宰杀？林业部是否有权允许宰杀扬子鳄？自然成了社会关注的热点问题，一时间众说纷纭。

　　持支持态度者认为，如今是市场经济社会，只要能创造经济效益，带来可观的经济收入，有啥不能卖？！被邀请来湖南卫视《有话好说》现场的扬子鳄养殖场聂继山先生有一番苦衷：扬子鳄实在繁殖得太快太多了，他们养不起了，万般无奈只好出此策。

环视现实：扬子鳄不足万条

　　扬子鳄古称鼍，俗名猪婆龙，是一种与恐龙同年代的两栖爬行类动物，也是中国特有的物种，素有“活化石”之誉。据资料考据，上古时代扬子鳄曾分布于古云梦大泽（今洞庭湖区）至长江口一带广袤的土地上。只是到了近代，尤其是近年来，扬子鳄的数量锐减，如今，仅在安徽宣州和江浙一带幸存，总数也仅 500 条左右（1983 年调查评估）。经过 10 多年人工保护和野外繁育，生存于野外的扬子鳄数量依然未突破千条大关。应邀做《有话好说》嘉宾的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郭建勋博士引经据典：在古代，“鼋鼍鱼虾”曾长期与人为伍（鼋即鳖、水鱼、团鱼），也是渔猎时期我们祖先的主要食物来源，可见扬子鳄在古时曾多到与鱼虾数量相仿的地步。古人食鼍肉，剥鼍皮制成战鼓“其声十里可闻”。古代流传下许多脍炙人口的扬子鳄（猪婆龙）与人为伍为友的美丽传说，证明如今已属罕见的这种珍稀濒危物种，古时曾是水域、沼泽地带到处可觅的普通动物。

　　沧桑变迁，曾几何时扬子鳄一下子成为“国宝”。

　　据统计，如今，地球上幸存的扬子鳄总数（含野外与人工繁殖的）依然未到万条！九成多集聚在安徽宣州的“鳄鱼城”内和周边的郊县。野外还时有违法捕猎之案件发生。

　　《有话好说》录制时，谈话的焦点自然而然地集中到“除了宰杀扬子鳄卖高价之外，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两全其美了么？”于是，出现了几个有趣的场面：

　　观众席上，一位热心者引据质询：去年，海南拟组建一座以观光旅游为主的“鳄鱼城”，3000 条泰国湾鳄（一种食人鳄）全部从国外引进。安徽扬子鳄繁殖中心为何不肯卖给海南呢？

　　应邀到《有话好说》演播现场的长沙动物园负责人当场与安徽嘉宾讨价还价：前几年，长沙动物园为了宣传保护“国宝”，以每公分体长 120 元的价格辗转购进两条成年扬子鳄展览。如今，安徽扬子鳄的“吃饭成了问题”，能否以优惠价格“打点折”让长沙动物园和全国各地的动物园都买几条。现场讨价还价的结果是，按体长每公分 100 元价格供应，且数量有限！一条成年扬子鳄身长可达 1.8－2 米，倘若安徽扬子鳄繁殖中心每年向各大城市公园、自然保护区转让几百条，足以解决场内数千条扬子鳄“吃饭问题”；若供给海南鳄城所需之半数，其收益可让场内数千条扬子鳄 20 年“食无忧”。为何非要宰杀不可？！

　　演播厅内哗然。

焦点症结：人与动物是否朋友？

　　在准备《扬子鳄上餐桌》节目录制时，《有话好说》节目组的编导刘玲、制片黄小利和主持人马东曾为此进行过社会调查：在被调查和拟邀请的近百名嘉宾及观众中，同意“按市场经济规律卖其肉”者超过半数！就连湖南某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生物系）的许多师生，竟也有相当多的人赞同。在这些人看来，既然是人工繁殖的扬子鳄，如同人们养鸡养鸭养猪一样，养得多了就“应该”拿到市场上去卖个好价钱。曾在澳大利亚求学与打工多年的马东为此嗟叹不已。

　　面对这种情况，节目组放弃高额赞助的诱惑，不得不迅速调整嘉宾与观众参加人员，增加了全省唯一获联合国“全球 500 佳”殊荣的长沙望月湖二小师生代表、环境保护报社的编辑记者团队、长沙动物园的团队以及热心于保护人类朋友的观众及嘉宾比例。此举措使得录制现场旗鼓相当、高潮迭起。

　　参加这次节日的还有来自黑龙江东北虎林园的嘉宾、副经理骆庆武先生。如今，东北虎已列为世界第一位珍稀濒危保护物种。尽管他们经过多年潜心研究，终于突破老虎人工繁殖的科学难关，东北虎种群数量有了较大增加。但是还要把这些“兽中之王”归于大自然，免得他们像中央电视台曾播出的老虎不敢斗牛犊、野性（野兽的自然属性）完全退化。对此，来自东北的嘉宾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纵观今日，像安徽扬子鳄养殖研究中心、东北虎林园等这样承担着保护国家乃至世界濒危物种重大课题的单位面临着经费拮据、动物们吃不饱住不暖的窘境，又何止一家两家？前不久，长沙动物园为了让园内的动物们吃得饱、有病能够医治，采取了“领养”的措施……

　　湖南卫视于 1999 年 12 月 11 日在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实施 10 周年之际，在《有话好说》节目中推出《扬子鳄上餐桌》，尽管节目热烈，保护生态环境、保护人类朋友的抗辩、呼吁之声充满于演播现场，然而其幕后的背景、荧屏前留下的思索却是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