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周元春

　　2003 年初，关于北京大型垃圾填埋场是否存在渗漏并污染地下水的问题有过一场静悄悄的争论，但争论很快因为“非典”的到来而被打断了。但事实上争论并未停止，有关专家希望这场争论能够继续下去，最终能给公众一个最真实的结果。

年初的争论

　　2003 年 2 月 17 日，《北京：垃圾渗漏污染地下水》一文在《中国新闻周刊》上发表，文章说，一个研究小组对北京市的几座大型垃圾填埋场周边的地下水水质进行检测，结果显示，由垃圾填埋场渗漏出来的渗沥液，已经渗透到地表 30 米以下的地下水。并认为，北京的浅层地下水基本上不能用了，现在用的是深层地下水。而地下水污染问题关系到每一个市民的健康，希望能引起社会重视。

　　2003 年 3 月 12 日，北京某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北京地下水没被垃圾污染》的文章，北京市政管委会高级工程师王维平对记者说，北京的垃圾卫生填埋场不会对环境，特别是地下水造成任何污染。“现在不会，将来同样也不会被污染”。

　　中国地球物理学会环境委员会当即致函该报社表示，这次调查检测活动是受北京市市政管委会委托进行的，先后调查了阿苏卫、北神树和安定这三个大型垃圾填埋场，结果表明这三个填埋场确有渗漏，而且很深。该报的报道中所用“不会有任何污染”和“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的说法，缺乏科学性。

争论的继续

　　王维平在《北京地下水没被垃圾污染》一文中介绍，北京在用的 14 个垃圾卫生填埋场在修建时其底部都铺有夯实的膨润粘土或高密度聚乙烯防渗膜，它们的渗透系数仅为每平方米千万分之一，防渗层上还布有密度很小、纵横交错的导排管，垃圾在堆积过程中产生的渗沥液被防渗层阻隔后通过导排管流入全封闭的渗水井中，然后渗沥液会被抽入填埋场的污水处理厂，经过沉淀、曝气等处理后喷洒在作业面上压尘循环使用，污水自始至终都在这样一个循环系统中，是不可能渗入地下水的，而填埋场周边的雨水也被隔离沟分离在场外。

　　对于这段介绍，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研究员赵章元有自己的看法。他说，报道中有关填埋场的防渗情况，是目前描述一个标准卫生填埋场的理想模型，是写教科书用的，这并不等于现实。目前客观存在的事实是全国垃圾填埋场普遍发生了渗漏。据中国环境监测总站近期调查显示，几乎所有垃圾填埋场排放的污染物，均未达到国家有关污染控制标准。“填埋场中的污水处理厂”大部分闲置，未正常运行。北京被抽测和调查的几个大型垃圾填埋场都存在严重渗漏问题，尤其建在地下水上游的垃圾填埋场，是对城市民众健康的重要威胁。应尽快停用。

　　记者向市政管委会宣传处传真了关于采访王维平的采访提纲，但是到记者截稿时为止，还没有得到答复。

永远不会渗漏和污染？

　　“虽然一个填埋场的面积可达上万平方米，但它却是一个独立体，它和周围环境，特别是地下水是完全隔绝的。”

　　“检测结果显示，北京的各个垃圾卫生填埋场不会对地下水造成任何污染。现在不会，将来垃圾卫生填埋场的地下水同样也不会被污染……”对于出现在《北京地下水没被垃圾污染》一文中的上述观点，专家们表示了质疑。

　　赵章元说，“完全隔绝”是不存在的，只是个早晚问题。事实上，20 年前修建的加油站地下钢质油罐全部泄漏了。王先生所谈的防渗层如果是用单层，不多几年就会被穿透，要看是否遇到与所用材料容易发生反应的局部渗滤液的 PH 值大小或活泼性强弱。因为各地渗滤液是千变万化的，天长日久都会穿透的。

　　中国地质大学教授程业勋认为，垃圾填埋场的渗漏只是时间问题，说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造成污染太绝对了。一是防渗膜会逐渐老化，二是频繁的地质运动会造成防渗层、防渗墙错动，三是垃圾堆放得越来越高，自身的重量也会导致防渗层出现裂缝。

检测方法的问题？

　　《北京地下水没被垃圾污染》一文写到：据北神树的监测人员介绍，在垃圾卫生填埋场的周边各个方向分布着 8 口检测井，他们每天从井中提取水样化验，北神树运行的 4 年多从未间断，而每年的枯水期、丰水期和平水期，市专业检测部门还要进行更严格的检测。检测结果显示，北京的各个垃圾卫生填埋场不会对地下水造成任何污染。

　　程业勋说，文中提到的是目前还使用的一套正常的检测程序，这种方法测不出漏不漏，漏不漏要看填埋场范围之外有没有流出，要在外部来测。

　　“这种检测方法是 6 年前制定的标准中提出的，确实需要修改和完善，它只能监测垃圾填埋场浅层部分地下水的水质状况，但对于深层更大范围内地下水的水质检测，或判断填埋场是否发生渗漏，是无能为力的。任何标准都是几年修改一次，是正常的。但发现问题不能绕开，应主动及时提出修改意见。”赵章元说。

　　中国地球物理学会检测三处填埋场时采用了综合物探技术，包括高密度电阻率法、地质雷达法、地温测量法和地球化学探测法。专家们对这些方法信心十足。赵章元说，他们所使用的方法是目前国际上检测地下深部状况通用的方法，西方国家大部分填埋场都使用，在国内用于寻找地下水和矿藏也有几十年了，发展很成熟，很有把握。准确率应在 95% 以上。只是国内由于地下渗漏问题还处于“盲区”阶段，应用较少。

专家的建议

　　程业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不是出现渗漏就会造成污染，问题是不要扩散。因为如果渗漏的不多，土壤本身的自净能力就可以将其分解掉；假如出现了扩散，但是在离控制区范围不远的地方就不再往外扩散，也不叫污染，在地质上称为地球化学障。

　　“但是必须对垃圾场进行监测，通过监测的数据判断是否需要治理。”程业勋说，“不单单是这三个大型垃圾填埋场要监测，所有的垃圾场都应该监测，为每个垃圾场建一个档案。”

　　2003 年《中国地质环境公报》显示，全国 31 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同程度地存在着与饮用水水质有关的地方病。作为水环境专家，赵章元对我国的地下水水质状况忧心忡忡。

　　他认为，我国各有关管理部门长期以来更多关注到地下水资源的利用开发，对于水质保护分工不够明确，常常出现“安全礼让”状态，在执法检查中形成一个“都管都不管”的局面，致使地表污染源的长期渗漏和不断积累造成地下水污染，积涝成灾。北京周围有 50 平方米以上的垃圾堆场 4000 多个，至今尚未见到一处垃圾填埋场、加油站进行过主动、完善的地下渗漏检测，与国际上的惯用做法差距太大。地下水是多种疫病传播的重要媒介，现已发展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到了非治理不可的地步。

　　“强化我国地下渗漏污染的检测和环境评估，意义重大，迫在眉睫。”赵章元说。